如您所见
外热内冷的非群居性动物
是个脾气不好的人,不为任何人的喜怒哀乐负责。

【斯雷因18岁生贺】《一六一九,1720》『上』

*斯雷因大人18岁生日快乐。
*埃德尔利泽视角。
*正剧向,斯雷因中心,微伯爵姬(斯雷蕾穆),斯雷利佐。
*部分正剧情节稍有变动,无大幅度更改。

.1.
我是埃德尔利泽,今年十三岁。

今天是地球公历2015年5月3日,扎兹巴鲁姆伯爵的葬礼。斯雷因大人从塔尔西斯上下来的时候,我正准备推着蕾穆丽娜公主殿下的轮椅跟着执意在机库里行走的她上前,他却疾步走了过去,甚至不小心撞到了公主殿下。蕾穆丽娜公主急忙想要伸手扶住他,他却匆匆行了个礼,然后转身慌张地走开,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一般。蕾穆丽娜公主的手在空中顿了一秒,然后缓缓地坐回了轮椅上。

“他总是不愿意,把一丝一毫的痛苦分担给我。”

我听到蕾穆丽娜公主低低地说。我扶着轮椅把手的双手不由得紧了紧,那几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她的语气就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推我回寝室吧。”

“哎?”我一怔,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她表情僵硬的侧脸又使我不敢再开口追问“不去追斯雷因大人吗”这句话,只得恭恭敬敬地应下来,然后将蕾穆丽娜公主推离机库。

从寒冷中突然回到温暖的室内时,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将蕾穆丽娜公主送回她的寝室,门缓缓关上时她留给我的就只是一个萧索的背影。我叹了一口气,漫无目的地在走廊上转圈,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奔跑,忙碌,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无所事事。我很深刻地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小侍女罢了,贵族之间的事情,我是根本就没有权力去管,也无从在意的。但是斯雷因大人那时的反应和蕾穆丽娜公主一闪而过的语气,都让我觉得头脑一阵混乱。我停下脚步站在角落里,窥望每一个人的神情。他们大多是焦急而难耐的,紧皱着眉头,瞳孔中写满了对时间紧迫的不满。

这样真好。我心想。至少他们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要到哪里去,而我却不然。

有的时候面对蕾穆丽娜公主,我会突然悄悄地怀念起艾瑟依拉姆公主殿下。我不是对蕾穆丽娜公主有什么不满——因为我知道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然而艾瑟依拉姆公主,我亲爱的公主殿下,她却总是护在我前面,仿佛我才是更应该被保护的那个人似的。当我立刻行礼解释道这很僭越时,她却总是勾出一个微笑,说:“不要因为我而丧失了童真呀。”

——我笑了笑。那种东西,我早就已经没有了,我亲爱的公主殿下。



我走到了厨房,想去接一杯水。我尽量使自己像平常一般坦然地伸手,拿下贵族专用的玻璃杯,然后又一手端起水壶,生怕别人发现我的不自然。

“哎哎,你听说了吗……扎兹巴鲁姆伯爵,是被特洛耶特子爵亲手杀害的耶。”

倾倒清水的右手突然停顿了一下,动作缓缓地收回,我定定地看着壶嘴的水流一点点变小,最终停下。

“什么……不会吧……那位特洛耶特大人?……”

“虽然还只是听别人说的……不过这可能性也很大不是吗?那个人,只是卑贱的地球人而已吧?”

“啧啧,最早我听说扎兹巴鲁姆伯爵收他做儿子的时候就觉得可笑……不过是地球人而已……现在你看,果然应验了。老鼠一般自私自利又卑贱的地球人……”

“是啊,就连蕾穆丽娜公主殿下也被他耍的团团转呢……不过就是因为长着一张好看的脸……”

“闭嘴!”我听到有谁怒吼道,我愤然地转过身去面对着她们,一秒钟后我才发现是自己的双唇在一开一合:“谁给你们的这种权利对主人说三道四?!如果这些话被我禀告给了公主殿下和子爵大人,你们觉得他们是会信你们,还是信我?!”

一群本来在厨房工作之余说说别人闲话的侍女们立刻都挺直了脊背,齐齐地鞠躬:“对不起!对不起,埃德尔利泽女士!我们再也不敢了!请您千万不要这么做!”


——我是埃德尔利泽,今年十三岁。

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后,端起杯子,默然地转身离开。我很清楚地明白这些甚至年长于我的侍女们为何要对我这么毕恭毕敬,那只不过是因为我是在贵族们面前说的上话的人。依旧难以平复的情绪在脑海中高速旋转,斯雷因大人因失意而显得摇摇晃晃的身影,侍女们恶毒的言语,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的大脑中急剧升温,仿佛马上就要炸开一样。

就当这个时候,前方不远处走廊正上方的屏幕突然亮起,穿着深灰色军服的少年出现在屏幕中央,他的头发是浅浅的金色,看起来柔软又蓬松,让人联想到地球上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他的背后却是血红色的薇瑟国徽,我眯了眯眼睛,觉得这样强烈的对比是那样的残酷又不真实。

“我在这一天,失去了第二位父亲。他是位为了薇瑟帝国的繁荣而鞠躬尽瘁的伟大人物。现在我决定将继承父亲们的遗志,为了让薇瑟帝国更加富强昌盛而奋战到底。薇瑟轨道骑士的诸侯们啊,现在不该是我们相互内斗的时期,作为崇高的薇瑟帝国骑士,难道不应该联手歼灭地球的反抗势力吗?……以艾瑟依拉姆·薇瑟·艾莉欧斯亚公主殿下之名,给予反抗我大薇瑟帝国的地球以制裁!……”

我低下头,疾步向报告厅走去。屏幕里略带机械效果的发音和门后愈来愈近的本人的声音逐渐融合,我轻轻地靠在报告厅门后的墙边,伸出袖子使劲地抹了抹眼睛。我没有流泪——这真是万幸。但以防万一,还是不要少了这道程序。那人温润又沉稳的声音骤然停下,然后是一段听觉上的空白,紧接着取而代之的,就是逐渐向门这边逼近的脚步声。我急忙立起身来站好,握着水杯的双手也紧张得微微颤抖。门被推开了,浅金色的少年祖母绿的瞳孔还带着方才未来及逝去的凌利。我鼓起勇气去注视它们——看着这对双眸因看到我而微微的惊讶,到最后又变回了温柔如水的神色。

我却觉得心里一痛——就仿佛我看到蕾穆丽娜公主挑起嘴角冷笑一声,我却觉得她应该大哭一场一样。

斯雷因大人正过身来,他比我高很多,所以不得不微微低头注视着我:“埃德尔利泽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装作自己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在意的样子,沉静地举起双手,递出那杯水。

他愣了一下,然后从我手中接过玻璃杯,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微笑。我却担心那个被我攥久了的杯子,会不会被留下过热的温度而出卖了我。

——那些侍女们说的没错,斯雷因大人确实长了一张十分好看的脸。但这样既一个温柔又美好的人,应该是站在蓝天白云之下,或者是温暖的夕阳下露出笑容的;不论怎样,背景都绝不应该是冰冷的武器和战场。

我看着他抿了一口水,然后手慢慢放下,内心骚动已久的想法不由得开始跳跃得更加强烈,最终发展为按耐不住。我下了很大的决心,然后慢动作似的开口,用尽量沉静而中立的语气问道:“他们说,是斯雷因大人射杀了扎兹巴鲁姆伯爵,这是真的吗?……斯雷因大人?……”

我看到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我的身上,双手不由得紧张地攥起了黑色的裙角。我想问——非常想问——并且知道我也还只有现在这个机会能够问出口了,在他还会尊称我一句“埃德尔利泽小姐”的时候。

而他只是定定地看了我两秒,我却无端地觉得那一瞬的时间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你觉得呢,埃德尔利泽小姐?”斯雷因大人缓缓地开口,我不由得怔住,“到底是不是我呢?……杀害扎兹巴鲁姆伯爵的人。”

我恍然地抬头,他微红的眼眶被我尽收眼底。
——是的,就像是他刚下塔尔西斯时,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因此而看不清路所以不小心撞到了蕾穆丽娜公主,却又怕对方注意到自己红肿的眼睛而左右闪避急于离开。

其实从跟随着蕾穆丽娜公主到机库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那自己到底还想要确认些什么,无非是自己的判断到底还可不可靠了?……

……我可爱又可敬的公主殿下啊,即使您想要保护我,可是又有谁,能够在政治与战争中保持童真呢?

——我是埃德尔利泽,今年十三岁。

我低下了头,想忍住自己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抱歉,我不会再问这样的问题了。”

斯雷因大人是那么敏锐,他一定知道我偷偷地哭了。但他却没有就此评论什么,只是把杯子递还给我:“谢谢你,埃德尔利泽。”以及,默默地更改了的称呼。

我不知道他是在感谢我递给他的水,还是不再追问和了然。我努力地颔首行礼,干脆连声音中明显的哽咽都懒得掩饰了:“是,斯雷因·扎兹巴鲁姆·特洛耶特伯爵。”

他从我的旁边径直走过。我站起来回过身,看着他在走廊处与一直候在那里的哈库莱特先生交谈了几句,然后从他的手中拿起了那身深红色的伯爵服,手腕轻转,将那件仿佛是被鲜血染红的制服披在肩上,继而大步向前。

哈库莱特先生在斯雷因大人的身后深深地鞠躬,我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也冲着斯雷因大人离去的方向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

——站起来后,我非常清楚地知道——从这一天开始,或许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2.
“好美啊……”

“很漂亮,对吧。”金发少年站在我的身边,手指轻推,那些飘浮在半空中的半透明面板立刻在我的面前依次展开,每一块屏幕上都绽放出一丛美丽的花朵。出生在火星上的我即使曾随公主殿下一起去过地球,也因战争而从未来及停下脚步欣赏那颗美丽的蓝色惑星。我不得不承认,即使我在地球上相识了伊奈帆先生等人,我也依旧难以放下从小就深刻地印在脑海中的对地球人的怨恨。但是同样的,我也无法否认在眼前盛开的如此清明的美丽,以及站在身旁的温柔的地球少年。

他碧蓝色的双眸被黑暗中的光芒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围绕在周身的屏幕上的花朵让他伯爵制服的血红色也显得不那么可怖起来。少年伸手从不远处点来一个个飘浮屏,为我——或者是为不远处沉睡着的金发少女——细致地讲述着每一种花的故事。

他的笑容清浅,我却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低的头。一直紧紧抓着裙边的双手略微松了松,我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声音艰涩:“斯雷因大人……与马利尔尚伯爵的决斗……真的没有关系吗?”

斯雷因大人的手指似乎在空中顿了一下。他缓缓抬头,望着不远处沉睡中的少女,“没事的,事关生死的战斗,我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

“可是……”

“你是在担心我吗?埃德尔利泽桑。”斯雷因大人回过头来对我微笑道。他的笑容很好看,嘴角轻勾,碧色的猫眼微微眯起来,显得轻柔又温暖,原本昏暗的灯光似乎也为他而明亮起来。“明明以前还恶狠狠地瞪着我来着。”

我脸一红,“那……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斯雷因大人微微收敛了笑意,眨了眨眼睛。他回首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周围所有飘浮屏上的影像都瞬间变为了一种娇艳的红色花朵。

“玫瑰也有各式各样的花语,红玫瑰的花语是,‘我爱你’。”

我缓缓地抬起头,指着高处的一个屏幕上未开放的蓝色花朵问到:“那是什么花?地球上的植物,还有蓝色的吗?”

斯雷因大人似乎微微怔了一下,然后轻柔地笑笑,在屏幕上点了些什么,高处的那丛蓝色花朵突然间微微颤动了起来,然后骤然旋转,开放。

我惊异地睁大了双眼看着它们舒展开美丽又柔嫩的蓝色花瓣,斯雷因大人将那块屏幕下放到我的眼前,解释道:“这是蓝玫瑰,虽然蓝色的花朵确实比较少见,但也还是有的。”

“蓝玫瑰的花语是,‘奇迹’。”

“奇迹……”我定定地看着屏幕上的蓝色玫瑰,无意识地默念道。

“其实,还有另一种花语的。”斯雷因大人的眼睛暗了暗,轻轻地说。“但是或许,那才是真相。”


白色机体敏捷地在宇宙中回旋,一次又一次躲过敌方浮游炮的攻击。有时塔尔西斯会消失在漫天密布的陨石带中,有时会从通讯频道传来攻击擦过白色机体外壳的金属碰撞声。我不由得咬紧了牙关,转身看向艾瑟依拉姆公主——此时由蕾穆丽娜公主代为装扮——她已经做不到一脸沉静地轻靠在轮椅上了。绞在一起的双眉显示出了她的焦虑,上半身绷得笔直,放在轮椅两侧的双手也在不经意间握成了拳头。哈库莱特先生一动不动地站在她旁边,额上却早已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通讯频道里频频传来马利尔尚伯爵尖锐的喊声,内容不过是“你怎么不攻击了”“只会逃避的懦夫”“卑贱又愚蠢的地球人”一类尖酸刻薄的挑衅。而塔尔西斯的通讯频道里,除了电流通过的嗡嗡的杂音和时不时的撞击声,观望台的显示屏上只能看到流线性的白色机体在宇宙中穿梭的身影,那人却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

“何等的渺茫,何等的无常,何等的虚幻啊!”马利尔尚伯爵大笑几声,深红色的浮游炮瞬间加速,逼近塔尔西斯。

——分散,环绕,围剿。在面对强大但孤独一人的敌人时,浮游炮的灵动性就在于他们可以轻如一举地将对方包围成一个生命的死角。塔尔西斯的速度很快,这是肉眼也可以得出的结论——但是随着马利尔尚伯爵攻击的越来越猛,胜利的可能性开始从百分之五十慢慢地向减少的一方倾倒。

——为什么不攻击?……我感觉自己焦急得几乎要跺起脚来。

“呵呵。”巴鲁克鲁斯伯爵突然笑了起来,声音轻佻:“没用的,赫歇尔的能力不是摆在台面上看看而已。”

我咬紧了牙关,多么想大声告诉他斯雷因大人是一定不会输的,但是我知道我不能——于身份,我没有这个资格;于现实,我没有这个把握。

我只能徒劳地讲目光转回显示屏,紧紧地看着在硝烟中穿梭的塔尔西斯,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生生地疼。


“另外一种花语,是什么?……”当我出声时,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我惊恐地用手捂住嘴,然而还是不能制止,眼眶开始酸胀泛红,汹涌而来的泪水在里面打着转,面前少年的身影逐渐模糊。

他转过了身,微微低下头。

“蓝玫瑰的另一种花语是……”

「不可能。」


“没错……不可能的……”

——我相信着!

“奇迹什么的是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

原本被细碎的嘈杂声所充斥着的频道突然插入他的怒吼,低沉的嗓音早已在末尾处沙哑而显得声嘶力竭,我听到蕾穆丽娜公主那一声“斯雷因!!”泪水顿时夺眶而出,我毅然转身跑出了露台,把哈库莱特先生那句“埃德尔利泽小姐,你去哪里?!”远远地甩在后面。

露台外就是与宇宙仅有一墙之隔的机库。我翻下栏杆,借助微薄的引力飞向机库大门。

“把门打开!快点!把门打开啊!!”我听到自己的呐喊,喉咙因为用力过度而感到火焰灼烧一般的疼痛。那些士兵本来半信半疑,却在一秒后收到了指令,急忙准备就绪打开大门。

——我亲爱的艾瑟依拉姆公主,我好害怕。

在我看到斯雷因大人从塔尔西斯上下来的时候,我在心里这样默念着。

他的眼睛里写满了我所不熟识的残酷,眼神凌利。我看到他大步向我走过来,我不禁闭上了眼睛。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自己和斯雷因大人是同一种人呢。

有次我提着清洁工具想要去擦拭公主所在的维生舱,刚要进门,就听到了房间里有声音,于是急忙侧身躲在门旁边,探出个头。

穿着深红色军服的少年伯爵将右手放在维生舱的玻璃上,微微颔首。

他说……



“埃德尔利泽,”斯雷因大人开口,声音清冷得没有一丝起伏,“给我一个你抛下蕾穆丽娜公主擅自来到这里的理由。”

“对不起,斯雷因大人。”我深深地鞠躬,“我愿意接受任何责罚。”

他似乎怔了几秒,声音不自然地提高了一度:“你以为你是艾瑟依拉姆公主殿下的亲信,我就不敢责罚你了吗?”

“我是!……”脱口而出的话语颤抖得没有丝毫肯定的语气,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捂住自己的双眼,“我是听到您的那句话……所以才擅自跑出来的。”

「奇迹什么的是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

“对不起……可是蓝玫瑰的两种花语,界限到底在哪里呢?”

眼泪划过脸颊,滴在双手上的温度仿佛灼伤了我的皮肤。我哭得泣不成声,伸手紧紧地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

“这个世界上……只有斯雷因大人和我一样了……”

“只有斯雷因大人……和我……盼望着公主殿下醒来了……”

我知道蕾穆丽娜公主和哈库莱特正在不远处的高台上注视着自己,我不敢回头,却也不敢停下。既然已经出口了,那么再不说完,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

那时站在维生舱外的斯雷因大人微微颔首,微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您能够醒来是奇迹,而我对您的感情却是……」

「不可能。」

我从未感受过那种实实在在的恐惧,它就充斥在我的身边,昨天是这个战士战死了,明天是那位伯爵牺牲了,后天就有可能轮到我。

“我害怕……”

“我害怕如果连斯雷因大人都……”

“那我该怎么办啊,大家该怎么办啊,艾瑟依拉姆公主……该怎么办啊……”我抬起头,声音无法控制地激动起来,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我才发觉自己的行为已经是一种僭越了,我睁大了眼睛,眼泪从眼眶中滑下,不断地落在地上。“真的不可能了吗……”

我有气无力地低下头,“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吗……”

在机库偌大的空间里,寂静的声响混着飞速流逝的时间碾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更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耳边只剩下嗡嗡的机器声响和自己抽泣的声音,细小得像是一根针,直直地插在我的心上。

我不知道这样的寂静过去了多久,以至于我的精神都麻木了,仿佛只是站在那里的一尊雕塑。所以当斯雷因大人的脚步停在我的身侧,他用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沉声说了一句话,语气沉静却无奈:“无论多久我都会等的,因为我已经习惯等待了。”

我的动作停止在半空中,最后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哈库莱特,带埃德尔利泽下去吧。”

“是。”哈库莱特先生颔首,从露台的栏杆跃下。他扶着我站好,“埃德尔利泽小姐,我们走吧。”

我抬起头,“巴鲁克鲁斯伯爵呢?”

“对决结束后他就已经从另一侧离开了,听到你的话的人都是月面基地值得信赖的将士,不用担心的。”

我点了点头,身子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哈库莱特先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往远处看了一眼,安慰我道:“没事的,斯雷因大人会帮你向蕾穆丽娜公主求情不责罚你的。今天的事情一出,恐怕公主殿下自己心里也很自责吧。”

“不用的。”我低声说,哈库莱特先生面带疑惑地看向我,我挑了挑嘴角回答道:“斯雷因大人不用说什么,蕾穆丽娜公主也不会责罚我的。”我也向他之前望向的方向看去,斯雷因大人微微抬首,凝视着露台的方向。而坐在那里的蕾穆丽娜公主已经解除了原本的光学迷彩,在引力较小的机库里,她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似乎想要伸手制止住自己仿佛断线珍珠一般不断下落的泪珠却又颤抖得动弹不得,她的双唇缓缓地一开一合,不断地呢喃着斯雷因大人的名字。

我笑了笑,跟着哈库莱特走了下去。“因为蕾穆丽娜公主,其实最善良了。”




我获得了禁闭一周的惩罚。命令确实不是蕾穆丽娜公主下达的,听说只是斯雷因大人为了以儆效尤而做出的权宜之策。时间不长,从头到尾也确实是我一人的过错,我无需不满什么。

——我是埃德尔利泽。这一年,我十四岁。

我听闻地球上有人将时间比作南去的候鸟。它们在天气转冷时成群结队地飞向温暖的南方,周而复始,往来不殆,沉静又沉默,以相同的方式一遍一遍地演绎着大自然的法则。

我摇了摇头,在我心中,时间不是那样的。它从来就不具有那样的确定性。南去的候鸟明年依旧会北归,时间却不可以倒退。对于我们这些身处战场的人来说,时间更像是流星,更像是利箭;它不再如同日常生活一般虚无缥缈,而是被无限地具象化。它飞速地流逝,白驹过隙,一去不返;它又在一瞬间穿透我们的身躯,使我们体无完肤;等到脆弱的肉体实在承受不住如此大的伤痛时,人就会倒下。

——艾瑟依拉姆公主是这样,扎兹巴鲁姆伯爵是这样,马利尔尚伯爵也是这样。所有的人——包括在这样浩瀚的群体中微不足道的我——也难逃一劫。我说不清自己在一周前究竟为什么要那么冲动地冲去机库,即使去了我又能怎么样呢,无能又弱小的我依旧无法帮到斯雷因大人一些啊。

可是我好害怕斯雷因大人真的会因为这场莫名其妙的决斗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为了方便侍从,我的房间仅和蕾穆丽娜公主的房间保有一墙之隔。当天我被带回到房间后,门被反锁,我靠着墙颓然地坐在地上,稍晚一些的时候,就听到隔壁传来时隐时现的呜咽声。

我倒是觉得松了一口气,蜷起双腿,把脑袋侧放在膝盖上。从蕾穆丽娜公主同意了马利尔尚伯爵请求进入月面基地的申请时,我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了。她没有错。她只是想要确认自己在斯雷因大人心里究竟是什么地位,就像我想要确认斯雷因大人是否还如同以前一样。

——答案同样的如此明显,我们却采用了最愚蠢的方式急于去肯定。谁都没有错。我暗暗地想。在这种时候,已经没有对错了。

既然这样的话,我希望蕾穆丽娜公主殿下能够好好地大哭一场。她一定太累了,从我知道她的身份时就这样觉得。那时候的她面对初来乍到的我和斯雷因大人,只是一脸淡然,面无表情地说自己是“先皇在月球上犯错误而生下的女儿”。

——好像是什么既定的事实,从此她的一生都要为此而背负着罪恶。

我没有办法像斯雷因大人一样安慰她,陪伴着她,那么我只能默默地为她祈福。——苍天在上,尽管我依旧怀念着我的艾瑟依拉姆公主殿下,但我发誓自己从未对蕾穆丽娜公主有何不满,我只希望她,能够永远幸福快乐;而我妄自猜测,斯雷因大人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自从三叉戟基地一战后,关于斯雷因大人的流言蜚语就骤然少了起来,在与马利尔尚伯爵的决斗后更是基本上听不到了,仿佛这些本来对地球出身的斯雷因大人颇有微辞的人们本来就是忠心耿耿的侍从一般,来为我解除禁闭的哈库莱特先生如此抱怨着。我不禁笑了,“哈库莱特先生,真的非常尊敬斯雷因大人呢。”

正在解除房间密码限制的哈库莱特先生动作一顿,回头望向我。“埃德尔利泽小姐,你说的对。”

“什么?……”我微笑着眨了眨眼睛,没有明白哈库莱特先生言之所指。

“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只有你和斯雷因大人盼望着艾瑟依拉姆公主殿下的苏醒了。”

我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哈库莱特先生快速地解除了密码,然后直起身。“就比如说我,我就不如此盼望。”

“哈库莱特先生,是笃定了我会对这番谈话的内容守口如瓶吗?”沉默了三秒钟,我缓缓地抬头,如此质问道。

“是的,因为埃德尔利泽小姐并不笨。”他转过身来,低头看着我的眼睛。“如你所说,我是忠诚地想要追随斯雷因大人,所以理所应当的,也从心底希望斯雷因大人能够实现他的梦想。那么一切阻拦我们脚步的事物,就都是妨碍。”

我看着他平静如水的墨蓝色眼睛,陷入了沉默。

“不过您也不必担心,虽然我们不盼望公主殿下的醒来,但也不希望他死去。”哈库莱特先生将门卡重新递还给我,然后向前走了几步,在我的身后停下。

他似乎叹了口气,我努力地翻着眼睛使自己不要再那么没志气地哭哭啼啼。然后我听到了他无奈的声音:“其实你不用向斯雷因大人寻求肯定的,在他是否还保有初心这件事上。”

“不管是我,还是蕾穆丽娜公主,所有的人都知道……”

「艾瑟依拉姆公主殿下的死,会成为斯雷因大人道路上最大的障碍。」




P.S.私自给埃德尔利泽加了一些智商,情商她本来就不差的。在正剧里埃德尔利泽最后替斯雷因说话的那段真的有感动到我,作为地球方和火星方都有涉及的人,埃德尔利泽的立场是比较纠结也比较有意思的,所以想写写她心中的斯雷因小天使和火星组。

私以为她对斯雷因感情的前后对比也是建立在艾瑟身上的,毕竟都是公主脑(划掉

其实这篇生贺分上下也是因为我还没写完(划掉划掉

感谢你阅读至此。下的部分等我这周四考完期末会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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