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您所见
外热内冷的非群居性动物
是个脾气不好的人,不为任何人的喜怒哀乐负责。

【宝石之国‖阿喀琉斯之踵】無我夢中

❀《阿喀琉斯之踵》番外

❀法斯视角,给正文里台词不多(我故意的)的他一个情感上的补充

一个bgm,听着这首看这篇吧:https://xuan-troyard.lofter.com/post/1d470e94_1c80735cd

 正文全文:(1) (2) (3) (4) (5) (6)

 



 

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突然被信任,被依赖,而希望对方能够幸福,能过得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要好——这些促使着我支撑到现在的美好感情,就是辰砂赋予我的全部意义。

 


 

 

無 我 夢 中

 


 

 

「不要哭了。」

 

昏昏沉沉的梦里,反复重叠的飘零的话语。那是我自己的声音,随着儿时记忆中被老师放入水中的泡腾片化开,柑橘味的表层析出的气泡扶摇而上,细碎又微小地从我身上被剥离,带起酥麻的杂音。

 

「不要哭了。」

 

梦里的我一直这样说着,鼻腔溢满鲜血和凉白开的气息,耳廓依旧只拢起低低的啜泣。是谁一直在哭呢?……高烧不断的夜晚里我总是记不清晰,是谁听不进我的安慰,一直在我身边流着眼泪呢?……他瑟缩成小小的一团窝在角落里,我睁开眼睛,便看见他穿过前辈们交叠的手臂投向我的目光,和那双湿漉漉的红色眼睛。

 

——最一开始的时候,我听说设施里来了新的孩子,会兴致勃勃地去小院子里找他,只是觉得他长得漂亮。辰砂有着我最喜欢的、最漂亮的红色。老师说,刚刚升起的太阳就是辰砂那般美丽的红色,可惜那时的我从未见过,设施隐在层层叠叠的灰色楼房之中,推开自己小小房间的窗户看到的只能是隔壁的水泥墙,等再瞅见太阳的时候,它已经是当空肉眼不能直视的亮点了。

 

而我,这个从来都被前辈们认为做不好任何事的笨孩子,突然就成了太阳独自一人的干涸世界中唯一的倾听者。他坐在高高的肋木之上,倒看着那只蓝色玻璃纸里的小狐狸,将希望被安定警察带走的秘密告诉了我。他愿意信任我,愿意依赖我——我开始被这样的想法层层包围,惊喜和苦楚是袭来的飓风,是毁灭一切理智的海啸,每一次都同样使我难过;不论如何都不希望他消失,辰砂的本身存在与否都实实在在地令我痛苦。而我现在想来还是必须要承认,即使我经常疑惑那是否只是我单方面的承诺,但那份没来由的执念,依旧成了浑浑噩噩的世界中指引我前行的光。

 

我开始努力地寻找一切办法让他开心。向蕾特贝丽露讨教编头发的方法,跟戴雅学了如何编野花的花环。我裹着一条白色床单,用无名指和小指押着花茎,再笨手笨脚地用食指挑过来。辰砂低垂着眉眼坐在我旁边,或许我为他编的头发和花环并不能使他开心,辰砂也从不允许我碰他,他总是躲着我——只因为他的身上天生带着无法控制的水银,那些剧毒就一直如影随形,与他朝夕相伴。但我并不在意,我甚至觉得它们很好看,会映出辰砂像朝阳一般的鲜红色彩。我也不在意费尽心力做好的花环放在他头顶就会被水银毒害枯萎,我只是觉得至少有一瞬间,那些漂亮的小花盛开在辰砂的发上,他们都是很美的。但辰砂扯下了被水银浸渍的花环,他总是会沉默许久,最后只是低低地问我为什么,每个字都摇摇晃晃,融化在苦涩的风里。

 

而那单薄的白被单救不了我,将将保持的距离也不会。日以继夜的陪伴总是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我不只一次地因为那些细小的水银病倒,没日没夜地腹痛,呕吐,嘴里弥漫开像是什么合金的味道,五脏六腑都像是粘稠地搅拌在一起往我的大脑上冲。我的意识有时候很模糊,高烧不退时记忆像是退潮的海水离我远去,空荡荡的脑海中只剩下一片温暖的红色。蛋清和牛奶远不如我自己的能力来得有用,等待自我修复的我直挺挺地躺在榻榻米上像是脱了水的鱼,老师和前辈们在我身边忙前忙后只为了让我能好受一些,我却连一个感谢的词都组织不出。

 

费尽了全身的力气睁开眼时,辰砂就跪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他被自责和悔恨压低了头,小心翼翼地张望着,像是想要帮忙,又缩回了指尖带着水银的手。于是他低声地抽泣了起来,银色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小小的泪滴砸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也小小的,以至于房间中的其他人都没有意识到,却在我的耳畔震耳欲聋。

 

我能带动的只有自己干裂的嘴唇,反反复复地描述着一句话,前辈们以为我是哪里不舒服,便伏在我身边想要听清,而我却依旧发不出一个音节。我只是反反复复地张口,想说一句「不要哭了」,声音像是泡腾片的气泡一般空哑地消散在水面。我的眼睛依旧望着角落里那个小小的红色身影,他也抬眼看向我,被泪水浸过的双眸像是血色的湖泊。我就那么隔着老师和前辈们与他相望,脸颊也努力地向他侧过去,眼泪从左眼倒流进右眼里。我是那么想——那么想伸出手去,想可以不用顾忌那些水银地紧紧地搂住他的肩膀,轻柔地安慰他不要哭了。但我说不出声,身体也动弹不得。只是「不要哭」这一句话——却最终也没能说出口。一直都没能说出口。

 

我看着辰砂,他离我那么近那么近,又不知为什么,好像好远好远。那是我儿时最漫长的一场噩梦,却反反复复地在灰色的西洋镜里上演。

 

 

 

——曾几何时幼稚的我只想冲去外面的世界,带着辰砂一起,好像这样就能找到更有效的方法将他从那银色的诅咒中解救。我一心只想着逃离那方困住我的小天地,离开老师呵护着我的美梦,离开束缚辰砂的牢笼——我不假思索地迈出那一步,却总是有人护在我前面,比我先从悬崖坠落。

 

我曾试过偷跑出设施,一个精神敏感的年轻女人拉住我的手请求我救救他被困的弟弟。她是骗了我,用我来和研究「宝石」的研究所做交换,却最终还是放了我一条生路。我没能救回那对姐弟,双腿也在事故的爆炸中丢失了,于是我开始失去人生中的第一个部分。

 

我自以为吸取了教训,开始强迫着自己接受和其他同伴一样的训练,终于获得了和只在冬天一季盛开的前辈一起出巡的机会。而只因为我的动摇,一直保护着我、呵护着我的前辈在敌人的手伸向我们之前将我推开了——他只身一人落入了黑暗之中,我怎么样都再也抓不住他,也失去了能再救回他的双手。

 

不论旁人如何煞有其事地形容我从地狱回来时那个场景,我都不记得了。再从露琪尔的诊室醒来时,我的双手也变为了和双腿一样的义肢。戴雅他们大哭着把我搂进怀里呼唤着我的名字,我却不敢张口,不敢回应——我甚至不清楚——不清楚他们口口声声呼唤着的「法斯法菲莱特」,到底还是不是这个失去了近乎二分之一身体的我。

 

我不再敢去见辰砂,却在被勒令休息的日子里日日躲在露琪尔的医务室,心底盼望着能在辰砂来复诊时故作轻松地躲在门后跟他道一声好巧。而他却没有来,直到最后也没有来。我也没有勇气朝他迈出哪怕是一步。

 

露琪尔握住我的手,望向我的眼神里写满了关切与忧愁。他说,你别怪辰砂,也别怪你自己。你千万不要觉得,你和他的相遇是不应该的。

 

我从未觉得不应该,但却是一段没有意义的缘分。是我单方面地给了辰砂许诺,给了他没有结果的期冀,自己也深陷于泥潭之中。我那时候固执地认为,如果从一开始我就不曾和辰砂走近,我们两个人都会比较好过。

 

但最终,就连那也成了我一语成谶的诅咒。当我眼看着拉碧丝的头颅被割下,当我从空无一人的房间中醒来,当我被仪器单调的声响和连续不断的药物刺激逼得发疯,我总是又会想起那个坐在高高的肋木上,拿我作他心爱的小狐狸的孩子。

 

我开始疯狂地后悔,为此流干了眼泪,哭得没有力气了就会睡过去,梦里却也是疲惫的。我梦见那时候和露琪尔说「或许辰砂也不愿意见到我」的话,彼时还有资格做选择却望而却步的我令人如此愤怒又羡慕。再到后来连时间的概念都失去,不知日期,不知白日还是夜晚,连梦也不会再继续,只剩下药剂维持的一口气苟延残喘。

 

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之中,最终还是那抹红色再次唤醒了我的泪水。周遭的人们都开始谈论进入他们狩猎范围的「编号02」,是他年幼时无法控制的银色让这些人看到了通过克隆杀伤力强大的「宝石」组建军队抵抗外星入侵的这条路,我心中的那个天使恰恰是他们开始这个可怖的非人计划的理由,而在重重陷阱正中间的诱饵就是从小与他朝夕相伴的我。我再一次试图反抗、挣扎,从层层叠叠的绷带和针管之下,久违地又感到极端的愤怒,使我疯狂又使我难过,无力的言语和肢体反抗之后,眼泪像是洪水决堤一般冲下来。

 

——再次与辰砂相望的时候,我在心中沉默地历数分别的年月。在痛苦中逐渐麻木的两年,突然被再次出现在我眼前的辰砂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结。那些生活在老师羽翼下的安稳日子、待我温柔的安特库前辈和他的死、追着我打骂却还是偏袒着我的黑水晶、戴雅将花环放到我头上时的音容笑貌……

 

穿着白大褂的辰砂站在厚厚的隔离玻璃的那一端,包裹着我的目光依旧是迟疑和怜悯,像是他小时候坐在高高的肋木上,低头望见我时的目光。我鼻腔一酸,眼前是他伸出稚嫩的手,为我描出玻璃窗上小狐狸的光景;潮水般的记忆瞬间清晰,是家人们玩闹的声音,是老师掌心的温度,是鼻尖挥之不去的铁锈般的鲜血味道和凉白开的清香,是我摇摇晃晃也永远触不到辰砂的手,是他穿越人海望向我的湿漉漉的眼睛。

 

记忆的大雪飘进我的梦里。如今已与我天人两隔的银发前辈温柔的话语还在耳畔纠纠缠缠:我想帮助他,我想拯救他,但我更不想让他失望。

 

——老师对安特库前辈而言是如此,辰砂对我来说也是。为什么执意编起不被接受的花环,为什么要忍痛熬过那些被剧毒折磨的夜晚,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偷跑出设施,为什么在与试验助手身份的辰砂重逢时只能用冷漠来回避——

 

艾库美亚试图利用辰砂策反我时,他笃定了双重陷阱是明知危险却依旧无处逃脱的死局,却不知道我明白,辰砂绝对不会愿意我用大家的性命来交换他的安全。我之所以不顾一切也要走到这一步——只为了不让辰砂失望罢了。只是因为我不想看那个独自一人坐在肋木上的孩子因为这个给了他希望的我而伤心难过,不想看他的眼中再落下眼泪,啪嗒啪嗒地在老旧的木质地板上流成银色的河,两岸上的他和我都因彼此而受尽折磨。

 

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突然被信任,被依赖,而希望对方能够幸福,能过得比这世界上任何人都要好——这些促使着我支撑到现在的美好感情,就是辰砂赋予我的全部意义。

 

我在天台拉起辰砂的手。晚风拂起他的红发,我模模糊糊地回想,童年的自己的手穿过他的发丝的光景。我那时候总是希望辰砂能蓄起红色长发,虽然他从未如我的意,总是维持着一个最方便的长度。而现在他的头发却真的长长了,湿漉漉的眼睛还怔怔地望着我,却远比遥远记忆中在学校门口的文具店教育我时的表情要真实而直率。

 

我有真真切切地离他近了一些吗?……那么多年的自我折磨,强迫着自己站起来,一次次地往外跑……都只是为了在那个被关在宅子最深处的红色孩子身边,有一席只属于我的容身之处。弯弯绕绕的十年,直到现在我才能坦然地露出笑容去安慰他:“别哭了,不要哭啦。”

 

那片红色比记忆中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清晰和温暖——因为我的辰砂,既不是他故乡人口中不详的孩子,也不是被研究所困于深渊的编号02。他是我日夜追寻的太阳——即便知道总有一天会消逝,依然会一次又一次地被他吸引。殁身不殆。

 

 

 

——無我夢中——

 

—Fin—

 

 

 

P.S.

「無我夢中」是一句日语,意为忘我的,不顾一切的。

最后一句改自夏目友人帐第五季最后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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