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您所见
外热内冷的非群居性动物
是个脾气不好的人,不为任何人的喜怒哀乐负责。

【AZ‖奈因】《列维坦》(6)

※我流文艺向,军人x美术生的艺术paro。
※应该是没什么逻辑错误。
※完结章,结束在这么一个吉利的数字上真是美好。

bgm:清醒梦——monogram

前文直通车:

(1)  (2)  (3)  (4)  (5)



《列维坦》

20.

「奈君,奈君……」



朦胧中,他听到有人唤他。白色的世界中落下了白色的雪。

「奈君,嘘。」他小小的姐姐跪坐在他的面前,眼里闪着泪光。女孩身后的门被收容所的教员拍得巨响,她把食指抵在他唇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每个字的尾音却都在颤抖,「别害怕,姐姐会保护你的,姐姐会一直陪着你的。」

……

「能够飞翔于天空中的生物……」脚下的甲板随着海浪一起一伏,少女伸展开双臂,任由清爽的海风吹拂起她金色的鬓发,带起她雪白的裙边。她背对着他抬起头,注视着自由翱翔于蓝天的海鸥,眼中有着温柔的流光,「就和斯雷因说的一样……」

……

「到此为止了。」他听到有人在他上方说,温润的嗓音却伴随着手枪上膛的声响,「不许你再靠近她一步。」他想要对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金发少女伸出手,世界却在一瞬间完全翻转,他的双腿因为突然承受过大的重量而差点向前弯折摔倒,伸出的指尖带出的那一小片ALDNOAH也照不亮的黑暗在视野中延伸,变成了倒塌的白墙和散落满地的书页。他想努力地伸出手去抓住那人浅蓝色的衣角,对方回过头来把手中的护身符项链扔给了他,人却被远远地隔在热浪的那一端,略显孤独的笑容却纯粹而好看:「界塚伊奈帆……接着。」

他猛地从梦境中惊醒,想要立起身来时身体上剧烈的疼痛令他一下子清醒,终于认清了哪边是梦境,哪边是现实。

“雪小姐!雪小姐!伊奈帆他醒了!!”原本趴在他床边的女孩子发现他的异样,惊得跳了起来。紧接着黑色长发的年轻女人就从女孩身后冲过来,跪在他的床边。

“奈君……”界塚雪声音颤抖,像是确认一般伸出手去碰触弟弟的脸庞,“你终于醒了……你知道姐姐有多担心你吗?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眼泪扑簌簌地从她眼眶中落下来,她紧紧地握住伊奈帆的手,像是她一松开,她那唯一的亲人就会离她而去似的。

伊奈帆的呼吸还没调整过来。他凝视了女人两秒,然后目光上移,白色的墙壁和白色的天花板,浅蓝色的窗帘浅浅地透过阳光。他现在在医院——大脑仿佛太久没有运转似的,慢悠悠地确认了这个事实。他向一旁侧过脑袋,目光再度回到姐姐身上,“……雪姐。”似乎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说话,界塚伊奈帆感觉嗓子沙哑得要命,“我昏迷了多久?……”

“五天了,伊奈帆……”韵子也坐在床边,声音有些哽咽,“大家都很担心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

“你怎么那么傻!”雪姐仿佛突然被触碰到心底的痛处一般,她气愤地拍了一下伊奈帆没有受伤的手臂,力度不轻不重,“你怎么能为了那种人,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你的未来、你的姐姐和朋友,通通加起来难道还不如那一个战犯重要吗!!”

伊奈帆如遭雷殛。他强忍着伤痛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抓住雪姐的手臂,“雪姐,新巴黎的卢浮宫……现在怎么样了?……”

“伊奈帆!你不要转移话题!”

“雪姐,”伊奈帆少见地面露焦急,“拜托你告诉我好不好?这真的对我来说很重要。”

雪姐对他突然的询问感到莫名其妙,却又不忍心拒绝受伤的弟弟醒来后的第一个请求。她沉吟了一下后最终妥协,开口却依然是嗔怪的语气:“真拿你没办法……所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卢浮宫早就在第二次地火战争中被毁了,奈君你忘了吗?”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伊奈帆的目光中夹杂着少许质疑,“第一次地火战争后世界上大多逃过一劫的美术品都搬去卢浮宫了,经三年前的那么一炸……现在卢浮宫里幸存下来的美术品也已经寥寥无几,还被称作‘美术的末日’……”

伊奈帆愣住,瞳孔不自然地放大,“被……毁了?……”

“所以到底怎么了?……你不是对艺术从来都不感兴趣……”

——可是,可是他和斯雷因在卢浮宫里相遇的每个细节都还那么清晰……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那所美术学院呢?”伊奈帆右手紧紧地抓着雪姐的袖子,把雪姐吓了一跳,“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呢?……”

“也被战争摧毁了,伊奈帆。”韵子回答,“在第二次地火战争里。相比起卢浮宫来说是更加毁灭性的打击,几乎是被夷为平地了。”

伊奈帆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什么都没说,一直紧抓着雪姐的手却无力地滑了下来。

雪姐紧皱着眉头,对弟弟的担忧毫不掩饰地显露在脸上。她从病房的地板上站了起来,转而坐到了伊奈帆的床边,竭尽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奈君,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起卢浮宫和那个什么……国立美术学院?……你明明从小就不关心这些。”

真实发生过的记忆迟到了很久,直到伊奈帆的头晕缓缓散去,这才一股脑地冲进他的脑海。——那些画作,那些建筑,那些在新巴黎发生过的一切一切其实全都是假的……那场莫名其妙的邂逅其实全是他为那场袭击给自己带来的伤害而塑造的避风港。界塚伊奈帆坐在病床上不言不语,出神地望着自己曾在梦中牵过那人的右手。

“我……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良久,他撇过头去,沙哑着嗓子说,“梦里我在新巴黎,有卢浮宫和那所美术学院……我以为它们都还在。”

“大概是以前的记忆吧?”韵子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敲了下拳头,“初中的时候,学校曾经组织过我们去新巴黎旅游对吧?我想应该是那时留下的记忆组成了你的这个梦……虽然你从小就对这些一点也不感兴趣,在我们感叹新巴黎文艺又浪漫的时候,你逛卢浮宫都漫不经心……只是吐槽了一直执着于用法语和你打招呼的旅馆老板娘和卢浮宫前热情过头的检票员。你还记得吗,伊奈帆?”

从窗外就能远望埃菲尔铁塔的住处……身形高大但是过于热情的检票员……伊奈帆无意识地张了张口,原来那些全都是初中发生过的事,原来他只是在第二次地火战争之前去过那时还完整无缺的卢浮宫和新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然后又都将它们投射进了梦里。

“斯雷因呢?”他握紧了拳头,也不顾外伤的疼痛,抓过床头柜上的什么后翻身下了病床,“斯雷因·特洛耶特呢?!他有没有事?……”

“界塚伊奈帆!!”眼见着不爱护自己成了常态的弟弟在还没有完全痊愈前就动作剧烈,界塚雪的眼泪差点又一下子冲出眼眶,“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这一身伤是怎么来的?你还想着那个斯雷因·特洛耶特!!”

“雪姐!”

“雪小姐!……”韵子急忙揽住情绪激动的雪,不断地拍着她的背,“没事的,没事的……别冲动,都过去了……他要去,你就让他去吧……”她安慰着颤抖的雪,抬起头对伊奈帆说,“斯雷因·特洛耶特在走廊尽头的那个病房。”

伊奈帆听罢,立刻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房门。他扶着走廊里的扶手,刚刚拆卸了石膏的腿还有些脚步蹒跚。

他紧握着手中的那条护身符项链,吊坠的每一个花纹都与掌心的纹路相对。如果说新巴黎是往昔对现在的投射,那梦中有着干净而腼腆的笑容的少年又是从何而来呢?……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晕厥前最后一个清晰的场景,那人站在重重的钢筋水泥之前,浅金色的碎发被地球联合军机甲掀起的热浪拂起,脸上是释然的浅笑。他那时候接住了对方扔给他的护身符项链,也接住了这一整个的梦。







21.

第二次地火战争以双方和平谈判为结束,而在三年后,尽管地球方面的重建工作进展迅速,依旧有少数轨道骑士不愿从地球撤离,战争遗留下来的恐怖迅速在地球人民中蔓延。一名在战争中失去了父母和妻子的战士难忍悲痛,又不知从哪听来了第二次地火战争的始作俑者斯雷因·扎兹巴鲁姆·特洛耶特根本没死、而是被秘密关押的事,驾驶一台UFE量产机深夜突袭新芦原监狱,只为了替战争中无辜死去的人们报仇。

而那晚,斯雷因·特洛耶特的特派监察官界塚伊奈帆恰好回到新芦原监狱拿落下的书,却正好目睹了机甲无情毁坏掉囚室的一幕。在机甲的二次攻击落下前的最后一刻,斯雷因·特洛耶特将父亲的遗物护身符项链扔给了界塚伊奈帆,却没想到对方会扑过来救他。随后增员部队赶到,迅速制服了那个迷失在悲痛中的男人,伊奈帆却因为救下斯雷因而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他记起来了,偏偏还是在这个亘长的梦后记起了事情的原委。至少他做到了有始有终,三年前他辗转将那枚护身符送回了斯雷因手中,今日终于可以亲自交还给他——只是或许斯雷因·特洛耶特还是斯雷因·特洛耶特,但界塚伊奈帆早已不是界塚伊奈帆。





22.

敲门的声响一顿一顿,来人虽然了无生气地敲了门,却明显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在还没有经过他同意时就自顾自地推开了门。

斯雷因从手中的书上抬起头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只颜色惹眼的红瞳,紧接着是一张比自己的面色还要苍白的娃娃脸。

他不得不承认,看到这张始终令他不爽的脸时,悬于心上的一块大石头才终于落了下来,彼时巨大的机械手臂向他挥来时那人扑过来的身影在他心里激起的火花也终于归于平静。斯雷因看着对方动作缓慢地挪进来,又畏畏缩缩地回身关了门,却没有再靠近。对方仅仅是站在那里低着头什么都不说的状态让斯雷因有些莫名其妙,他哼了一声,然后合上了手中的书。

伊奈帆闻声抬起头来,萦绕在梦中挥之不去的身影就在不远处,猫般的眼角上挑的是疏离,嘴角带起的弧度则毫不掩饰地写着讥讽与轻蔑。

“明明伤得还没我重却一直昏迷不醒,恐怕只是单纯地不想去上班吧?”斯雷因出口其实有点后悔,他不着痕迹地舔了舔唇,尝试着想换个缓和点的语气,“再说你要是为了救我而死了,我也会很难做。”……缓和语气失败,可能是失去这项技能了。

伊奈帆没说话,他往前挪了两步,目光却突然被斯雷因手里的那本书所捕捉。

“怎么了。”斯雷因注意到他的目光,低头把手里的书拿起来,让书名完全暴露在伊奈帆面前,“啊,说起来这本书还是……”

在他低头的那几秒,伊奈帆一下子冲过来就要抢走他手中的书,剧烈的反应着实吓了斯雷因一跳:“喂干什么你!还没清醒吗!!”

“这本书,”伊奈帆一把把书抢了过来,他努力平息自己过于急促的呼吸,抬起头质问道,“这本列维坦的画集,是从哪里来的?”

还坐在病床上的斯雷因对对方突如其来的质问语气感到莫名其妙,语气也不由得严厉了起来,“界塚伊奈帆你搞清楚,当初硬要塞给我这本画集的人是你,现在你居然来质问我?……”他深吸了一口气,“真见鬼,几乎所有的书都在之前的袭击里被毁了,只剩下这一本幸免于难,亏得我还去把它捡回来?……”

伊奈帆被斯雷因的怒火堵得愣住。现实中的斯雷因·特洛耶特早已不是他梦中的那样单纯腼腆,他不是从未参与过战争的美术生,而是在第二次地火战争中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特洛耶特伯爵。他也才回想起来,这本列维坦的画集的确是一个月前他带来给斯雷因的,那时候的他顶着让斯雷因全面发展的理由塞来了一堆各个领域的书,夹着这本《列维坦》,一起整整齐齐地码在了他亲手给斯雷因钉的书架上。他没想到有关于列维坦的梦起始于这里,也没想到那时他无心带来的书,最后恰恰只剩下了《列维坦》这一本。

而除了斯雷因本人站在废墟上的身影,袭击时坍塌的囚室,碎裂的白色墙壁和暴露在外的根根钢筋,破碎的书架和如死鸟般坠落满地的白色书页都曾出现在梦中斯雷因的获奖画作上。伊奈帆明明看见了,却依旧没有醒来。

他总是欺骗自己读不懂斯雷因究竟在想什么,那时斯雷因把父亲留给自己的护身符项链扔给他,或许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斯雷因·特洛耶特早在入狱的第一天就和他表达过求死的意愿,而他却只是装作没听到,听不懂,好像这样就可以把斯雷因救回来。

大概是直到遭遇袭击的那天。直到斯雷因把项链扔给他。直到即使他扑过去救斯雷因,斯雷因没死,却依旧受了重伤。界塚伊奈帆才后知后觉——拯救斯雷因,并不仅仅是让他活着就可以那么简单的事。所以才有了那个列维坦的梦,融合了战前的美好的回忆,融合了艾瑟口中的曾经的斯雷因,融合了现实中他送给斯雷因的这本书。他潜意识里把这些毫不相关的因素都堆砌了起来,建造了一个用于他逃避“自己根本没有把斯雷因拯救回来”的事实的有关拯救的梦。

他感觉身体摇摇欲坠,几乎就快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了。斯雷因针锋相对的语气在看到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后似乎有些松动,他张了张口,然后放慢了语速试探着说:“……你没事吧?”

界塚伊奈帆努力地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了一步。斯雷因有点讶异地看着这个永远和他不对盘的青年一步步走近,虚弱得像是如此简单的动作都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然后伊奈帆突然摔坐在他床边,一下子扑在他身上。

“喂!界塚!!”斯雷因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得不轻,差点就要跳起来,“我看你是疯了!!快放手……”

然而伊奈帆却对他的大吼充耳不闻,他伸出手臂紧紧地搂住斯雷因的腰,把脸也埋在对方缠了绷带的小腹上,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界塚伊奈帆!!……”

“我做了个梦。”伊奈帆突然说,打断了本来想继续对着他大吼大叫的金发青年。他吸了吸鼻子,眼泪却还是从眼底漫了上来,“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也有你。”

“……”斯雷因一时反应不过来,都准备好要打出去了的拳头也突然不知道该放在哪,他气结,只能先撤了手,试图在伊奈帆的禁锢下找个不令自己尴尬的平衡点。

“在那个梦里,你不是现在的斯雷因·扎兹巴鲁姆·特洛耶特,只是一个很平凡的美术生,在新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学美术。但是因为你父亲为了做研究而把你带去火星的事,很多战争激进者都看不惯你,都欺负你。”

“……美术?……”斯雷因神色怪异,“我……”

“我最初是在新巴黎卢浮宫遇见你的,梦里的你总去那看一幅叫《弗拉基米尔卡》的画,你说你曾和已经去世父亲一起在特列恰科夫美术博物馆看到过这幅画,它好像让你很痛苦,但你又觉得那是你和父亲的仅存的回忆。”

他顿了一下,眼前又浮现出梦中和斯雷因一起游览新巴黎的那天的场景。他们一起站在播放艾瑟依拉姆女王和平宣传的电子屏幕前等车,一起走在本是九月却依旧鸢尾花盛开的香榭丽舍大道上聊天。梦中的斯雷因是自由的,也是温柔的,他喜欢穿暖色系的衣服,会像个孩子一般故意去踩干枯的落叶。

“你每天……每天都会忘记前一天发生过的所有事……每天每天都不记得我……你因为别人对你的无理由的敌意而患上了这种心理疾病,却也因为这种病让更多人惧怕你……就是这样的恶性循环。”

伊奈帆陷入了沉默。梦中斯雷因坐在《弗拉基米尔卡》前回过头来看他的目光和此时现实中斯雷因·扎兹巴鲁姆·特洛耶特的目光重叠在一起,他们的眼睛同样美丽,却也疏离,令他每每想要靠近,却无从着手。“我真的很想帮你,但是我……”

他或许已经很疲倦。疲倦到他看见现实中的斯雷因还完完整整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差点就要一下子跪在地上,只剩下快被榨干了的仅存的力气跑到斯雷因的床边抱住他。或许是因为在那个漫长的梦里他一直孤立无援,无时不刻不面临着想要拯救斯雷因、却又每天都前功尽弃的局面。

“……够了。”斯雷因突然说。伊奈帆愣了一下,手臂也下意识地松了松,然后抬头看他。

“够了。”斯雷因又重复了一遍。他没低头,却把手扶在了伊奈帆的肩膀上,“辛苦了。”

“……”

斯雷因扭过头去,看向窗外。凌晨时分的光线是蛋青色的,雾蒙蒙的一片笼在窗外的梧桐树上。伊奈帆有些怔忡,在他的梦里,那条现在早已不存在了的香榭丽舍大道上栽种着的,恰恰也是这种梧桐树。“界塚,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们玩过的交易游戏?”斯雷因低下头来看向伊奈帆,他青色的眼睛和梦中一样湖泊般清澈却看不到底,浅金色的睫毛像是湖边在阳光下摇曳的芦苇,“可以问对方一个他不愿意提起的往事,但如果对方回答了,就也要告诉对方自己的一个秘密。你曾拿这个游戏套路过我很多次,你还记得吗?”

“……”伊奈帆出口也是哽咽的句子,“斯雷因……”

“那既然你把你的梦告诉我了,那我也把我的梦告诉你吧。只是你的梦是太过真实、让你以为它是现实;我则是现实太过久远,久远得像是梦了。”

伊奈帆跪坐在地上搂着斯雷因,怔怔地抬头和他对视。

“我的确曾在小时候和父亲一起看到过这幅《弗拉基米尔卡》——很遗憾,你的梦境成真了。不过不是在俄罗斯的特列恰科夫美术博物馆,而就是在新巴黎卢浮宫——在第一次地火战争特列恰科夫美术博物馆被毁、全世界幸存的美术品都搬到新巴黎卢浮宫的「Enfin」展馆之后。”

伊奈帆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我父亲是个怪人,他绝大多数时间都一心扑在他的研究上,所以不论我们搬到哪,他都很难和周围的人打好关系。或许是他觉得自己形单影只、孤立无援,在列维坦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住在新巴黎的半年里他几乎每周都会去看那幅画,那时候我受他影响也很多,甚至曾经想过去学美术。”说到这里,他眨了一下眼睛,有些自嘲地笑了,“我父亲就和我说,那就去新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学美术吧,那是全法国最棒的美术学校。然而我的梦想还没实现,我就跟着他上了火星。再回到这里时,那所学校早就被毁了。”

斯雷因·特洛耶特干脆闭上了眼睛。第二次地火战争时,其中一位火星骑士不顾他的阻拦,一意孤行在新巴黎降落扬陆城,新巴黎卢浮宫顷刻崩塌,距离降落点更近的新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更是几乎被夷为平地。后来,那是斯雷因唯一一次在继承爵位后重返地球。他只想去看看那所当初被他视为梦想的学院,然而当他走进那仅存于记忆中、实际上早已不存在的校门,昔日的欢声笑语被碾压过后只剩下寸草不生,他的脚步沉重,军靴下踏着的只有死一般的灰烬,再也不是什么梦中的美术学校。

“然后呢?……”伊奈帆的问话打断了斯雷因的思绪,惹得他一阵自嘲似的笑。“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然后我的父亲就死在了火星上,然后我就去参了军,参加了地火战争。这些你都该知道了,从你那翻烂了的我的档案里。”他看着伊奈帆又像是受了打击似的低下头,不由得嗤笑,向他摊开一只手,“好啦,死也没死成,把我的项链还给我吧。”

伊奈帆慢动作一般地放开了斯雷因,一直紧握着护身符项链的手摊开来,却绕开了想接过项链的对方的手,自己凑上去给他戴上。“不要总说什么死不死的了。如果你是想临死才把它托付给谁的话,那我宁可永远也不要。”

斯雷因低下眼睑,拍了拍胸前挂着的吊坠,“怎么?觉得我曾经把它送给公主殿下,又给了你,还有点窃喜怎么的?”

“是真的。”伊奈帆双腿跪麻了,又怕斯雷因不让他坐在床边上,只能委屈巴巴地换了个姿势蹲着,然后诚实地点点头。“斯雷因,在这个梦后我想了很多,其实我对你……”

“我不要听。”

斯雷因漠然地打断他。他掀开被子躺了回去,然后翻了个身面朝落地窗,只留个毛茸茸的后脑勺给伊奈帆。

伊奈帆没动,“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不肯对还被自己蒙在鼓里的我透露哪怕是一点。”伊奈帆叹了口气,“斯雷因,你对所有对你好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他等了几秒,然后对方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那端传来:“我知道又怎么样,我只是个囚犯,你想干嘛。”

伊奈帆笑了。他拿起被自己扔在地上的书翻开,看着《弗拉基米尔卡》中辽阔的天空,和旷野中那条被废弃的老路。“我想让你活着。”

“凭什么。”

伊奈帆眉眼边还带着无奈的笑,他抬头看着故意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的背影,想起了梦中那人坐在新卢浮宫里回看他的眼神,又低垂了眼睑合上了书。“凭我三番五次地救了你的命,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斯雷因突然感到自己做的是对的。幸亏他没在以前对弈时伊奈帆突然握住自己的指尖时点破,没在伊奈帆费尽心血给他钉了个书架时点破,没在伊奈帆给他做了一大堆吃的带来只为求他一句“好吃”时点破……他干脆把自己的脑袋也蒙了起来,“随便你。有本事你就继续自以为是,一个囚犯属于谁的问题谁管你。”

界塚伊奈帆又在床边上趴着蹲了一会儿,见那人完全不理他了,才小心翼翼地拍拍麻痹的腿站了起来,然后坐在斯雷因身边。他抬起头来看着窗外走入破晓时分的景色,梧桐树叶上凝结的露珠反射着清晨的光线,像是斯雷因护身符项链上宝石的闪烁。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梦里给艾瑟发的那条短信。他那时候在短信里写道“Save Levitan”,也一直在用自己救了他的命来噎斯雷因,然而事实上他也清楚,并不是他救了斯雷因,而是斯雷因救了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是他被斯雷因无数次拯救,从他对艾瑟的得不到回复的倾慕中,从他童年与雪姐的阴影中,从他在战争中痛失挚友的阴郁中——

他向艾瑟发了誓,发誓自己一定会救斯雷因。他知道拯救斯雷因绝不仅仅是让他活下来那么简单,他还有很多需要做的,他不想只让斯雷因拯救他,而是想要和斯雷因成为在战后摇摇欲坠的和平中,能够互相拯救、互相依赖的人。

他站了起来,把列维坦的画集留在了斯雷因床头。然后伊奈帆回身向着病房门口走去,脚步还是一瘸一拐的。他在离开前站在房门外,最后看了一眼斯雷因一如既往的懒得搭理他的背影。

“ありがとう。”然后他轻声说,继而关上了房门。





———列维坦———
—Fin—






最后分享这篇的bgm歌词,莫名就和这篇剧情很合,虽然是韩文歌但是超好听:

자각몽(清醒梦)
歌手:monogram

흐린 기억속의 꿈 저편에서
模糊记忆  梦的另一边

날 부르는 그대
你在呼唤我

그 목소리가 점점 선명해져
逐渐清晰的声音

날 이끌어 in my dream
它牵引着我  在我的梦里

널 밀어내 계속 난 외면해
不断地排斥推挤你  离开我的梦

기억속에 있는 너를 다시 밀어내
那个仍旧在记忆中的你

내 머리속에 짙은 너의 향기때문에
我的脑海里还残留着你的气味

난 끝없이 아프고 또 아파와
心里一阵阵隐痛

그대는 어디에 있나요
你在哪里啊

찾고 또 찾아봐도 보이지 않아요
无论怎么寻找也见不到你

그대는 어디에 있나요
你在哪里啊

놓지말아줘 remember now to save me
不要放开我  现在就来拯救我

Tik tok we're on the clock
Tik tok  时钟在嘀嗒走

Tik tok like on the cloud
Tik tok  仿佛身处云端

Tik tok 어서 내게 와줘
Tik tok  请快点来

Tik tok 곁에 있어줘
Tik tok  来到我身边吧

Tik tok 날 놓지 말아줘
Tik tok  不要放开我

Tik tok 눈물뿐인 내게 있어줘 right now
Tik tok  现在  就留在只剩下泪水

시린 기억뿐인
和冰冷的记忆的我的身边

내 꿈속에서 널 바라본 그때
当望着梦里的你时

니 눈물에 담긴 아픈 기억들이
隐含在你眼泪里的伤心的记忆

날 이끌어 in my dream
它牵引着我  在我的梦里





P.S.

“我看到这里就够了”→戳叉
“完全不知道作者在写个什么鬼东西,我需要解释!!”→关于《列维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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