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您所见
外热内冷的非群居性动物
是个脾气不好的人,不为任何人的喜怒哀乐负责。

【AZ‖奈因】《列维坦》(3)

终于写完了这贼长的一章,我还没死(((整个暑假沉迷柿子和燕楚,所以码字灰常缓慢……

bgm:止爱/Letting Go/若非谎言/隐心

※我流文艺向,军人x美术生的艺术paro。
※应该是没什么逻辑错误。
※因为太久没更新(你怎么好意思)所以建议大家重温一下前两章的剧情和根本没人看出来的线索们……

 

前文直通车:
(1)  (2)






《列维坦》

9.

“我叫斯雷因·特洛耶特,很高兴认识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伊奈帆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在这一周里嘴角挑起时如出一辙的弧度,看着他笑起来时永远不变的眼中的亮光。“界塚伊奈帆。”伊奈帆回答道,也和对方一样在这一周里做了第七次自我介绍。





10.

「今天是我认识斯雷因·特洛耶特的第八天。」

伊奈帆沉吟了一下,钢笔的尖端才在日记本里落下。

「说也惭愧,或许本来我的计划应该是来新巴黎游玩的,现在却像是接下了一个任务。而我自己在这八天里,正为这个任务而乐此不疲,却也因此而伤透了脑筋。」

「斯雷因·特洛耶特是个很奇妙的人。每一天每一天,他都会忘记我和他相处过的前一天的所有事,不论我们是相言甚欢,还是仅仅沉默着并肩看那幅年代久远的油画——他都不会记得,就像是这些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这些天来跟我说了很多,大多都与列维坦和《弗拉基米尔卡》有关,他在讨论这些的时候,眼睛闪闪的,很熟悉,也很好看。」

昏暗的房间里,伊奈帆关了屋顶的照明灯,只留下故意做旧的小桌上一根火光不定的蜡烛。他顿了笔,抬起头注视着蜡烛忽明忽暗的火焰,它的频率与心中什么隐匿的情绪跳动得一致,又像是谁眼中闪烁的微光。他一惊,又抬笔把之前写下的“很熟悉”三个字划掉。

「虽然斯雷因不记得我了,每天的对话内容也大体相似,但总还是有些新信息夹杂在里面。比如他说他其实很同情列维坦,因为他们相似得就像镜子两端的镜像。他每天都来看这幅画,好像这样就可以和画中与他相似的灵魂对话,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孤单。但他又常常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莫名其妙又毫无立场,原因例如他经常提到自己做不到列维坦那样即使被国家迫害、却还是心系革命——而事实上在我看来,革命与否,只是取决于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比如从俄国的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来看,都是保守一派对自己权力的保护和革命一派对自身利益的保护的对立。虽然我对美术、对画家完全不了解,但我想,大概那时如此热衷、如此乐于歌颂革命的列维坦,也是因为那样的革命可以令他保护住他想保护的东西——自由也好,幸福也罢,甚至是最直接的,平等地进行艺术创作的权利。」

「说回今天上午。我本来以为每天都可以在卢浮宫里看见斯雷因这件事已经是理所当然的了,所以当我今天和往常一样走到《弗拉基米尔卡》前,那张矮凳上却没有任何我熟悉的身影时,我承认自己的呼吸几乎在那一瞬停止了,和我在第一天丢失那条护身符项链时一致。我甚至没有考虑到他是不是只是因为课程而耽误了来卢浮宫的安排这一选项,几乎是执拗地认为他是遇到危险了,所以第一反应就是赶去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找他。而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


「在战争激进者的手臂向他狠狠地挥去的时候——我知道,这将是我对过去所受到的所有不公待遇复仇、也是从那不幸的连锁中拯救他的唯一时刻。」






11.

“斯雷因。”

男孩愣了一下,然后回过头去。在这短短几年的记忆中,她翡翠色的双眸总是像含着星星,嘴角带笑、声如银铃。而此时此刻的她却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没有如往常一般跑过来拉住他的手臂;柔顺的长发也盘在脑后,金色的发旋上覆着黑纱。

“斯雷因。”她的眼眶微红,又轻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每个字都在颤抖,“你还好吗?”

斯雷因张了张口,声音因为一整天都没有说话而透着沙哑:“我没事……公主殿下。”

艾瑟蹙了眉,本来交握在黑色裙摆前的双手打开,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斯雷因,在我印象里你一直是个积极乐观的人,所以现在这样……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她越过斯雷因看向他身后的那座墓碑,墓碑上的字和斯雷因的姓氏一致。“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回家吗?”

“……家?”


“地球,斯雷因。”艾瑟缓慢地歪过头,好直视着他隐匿在碎发后的青色眼睛,“斯雷因,看着我,告诉我。”

男孩的动作有些迟缓,最终抬起眼来和女孩对视。艾瑟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再次蕴上水雾,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她也不顾自己帝国公主的身份,手忙脚乱地替对方擦掉眼泪,然后把比她高不了多少的伙伴揽进怀里。

她的朋友不敢回抱她,她和他中间永远有着这令她愤恨的鸿沟——而最终也是这道鸿沟化为了淬进恶意的利刃,伤害了他,也害死了他的父亲。

“父亲他已经去世了……不论去哪里,我都再也找不到他了……”艾瑟听到他夹杂着哽咽的声音,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她的肩上。“没有父亲的地方,哪里才算是家呢?……”

“可是……可是地球是你的故乡。”艾瑟紧紧地搂着他的肩膀,“斯雷因,地球才是你的故乡。”

“……”

“斯雷因,我并非不承认你,你明明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

“可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来薇瑟的时间并不长,你还可以回头,我们却很难了。”

“公主殿下……”

“斯雷因,我喜欢你的笑容,喜欢你的腼腆,喜欢你讲给我的所有的那些地球的事……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自私地强留你在我身边。特洛耶特博士已经去世,我久居深宫,无法处处帮到你,回到地球,回到你的故乡,才是最好的选择。”

“斯雷因,”她最终放开他,却依旧抓着他的肩膀。艾瑟凝视着斯雷因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斯雷因,永远不要忘了,你是个地球人。我们都是。”







“斯雷因·特洛耶特,你真的以为自己还是个地球人吗?”

斯雷因站定了脚步,抱着教材的手紧了紧,却没有回头。

“我是不懂扎兹巴鲁姆老师为何会如此看重你,但你可别忘了,你不过是个活在地球和火星夹缝中的蝼蚁罢了,老师死了,你在这个学校也不会好过。”

“会长,”斯雷因转过身来,“如果会长是想说之前的校赛的事,会长一个第一名,何必跟我一个第三名过不去呢?”

男生推了推眼镜,冷笑一声,“我之前就很想问你,这种没大没小的说话的口气究竟是谁教给你的?你那叛徒的父亲,还是那个愚蠢的火星公主?”

“你可以侮辱我,但是请不要侮辱我的父亲和公主殿下,给他们加上莫须有的罪名。”斯雷因蹙了眉,话语毫不越界但掷地有声,“身为学生会会长,却在校内发表这样的言论,会长何必自掉身价?”

“你以为校内会有人在这件事情上管我?……”男生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好像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他摊开手上前一步,“斯雷因·特洛耶特,你没看到表彰栏吗?”

斯雷因呼吸一滞,低垂了眼睑,没有说话。

会长挑了挑嘴角,然后走上前来,“你得学会找清楚自己的位置。你以为我是在意你得了第三?你到底有没有搞明白,像是你这样的,本来是个地球人,却跟着你那叛徒老爹跑去火星,成了火星人的走狗——”他突然握紧拳头向斯雷因挥去,“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这个学校!”

斯雷因皱紧了眉头,在拳头接触鼻梁的前一秒侧身躲过,随后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手臂使力向后一拧,另一只手里原本拿着的教材也同时不轻不重地砸在男生的肩膀上,对方一时重心不稳,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你!!……”学生会会长虽然看起来比斯雷因高出半头,却被他一手压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回过头来额狠狠地瞪着这个俯视着自己的金发青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是会受到学校的处分的!我可是学生会的会长!!”

斯雷因怔了一下,握紧书本边缘的手指加了力气。他本来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不会再在意战争激进者对自己的辱骂和排斥了。但他没想到自己还是会忍不住还手,他心里那点该死的自尊还在苟且地活着,就像是年幼时他在薇瑟面对托尔兰子爵的羞辱回手反击,却因为对方和他之间身份和势力的差距反而遭到更加猛烈的报复。在回地球前短短一段时间的黑暗经历始终令他记忆犹新,那时面对托尔兰和库鲁特欧丝毫不加掩饰的恶意与歧视,他没法再还手,只能承认因阶级社会中最低廉的人权而盲目冲动只会给自己惹来更大的麻烦。

斯雷因紧咬着嘴唇,儿时的记忆和现实的打击接踵而至,他下意识地摇着头后退了一步,原本抓着会长手臂的手也不由得一松。

学生会会长见他一时大意,立刻抓住时机就要挣脱他的束缚向其挥来重重一拳,瞬间的动作趋向却突然被一声毫无诚意的感叹打断:“学生会会长啊……”

说话的那人拉长着音节,却让斯雷因一下子从混乱中清醒了过来,一个格挡后翻手就又将会长押回了地上。教学楼旁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斯雷因循着之前那道声音的方向向上望去,只见身后枪黑色的楼梯上站着一个亚洲面孔的青年,黑发红眼,五官端正秀气,左眼覆着浅蓝色的医用眼罩,只留右边的眼睛色泽浓郁又深沉,古井无波地与斯雷因沉默着对视,明明酒红色和青碧色是差异如此之大的色彩,斯雷因却在一瞬间觉得他在那只眼睛里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孤独的光芒。

斯雷因一时恍了神,愣愣地看着站在高处的青年面无表情地按下手中的录音笔开关。

「斯雷因·特洛耶特,你真的以为自己还是个地球人吗?……我是不懂扎兹巴鲁姆老师为何会如此看重你,但你可别忘了,你不过是个活在地球和火星夹缝中的蝼蚁……」

“住手!”被斯雷因押住的学生会会长立刻大声喝止,“你要干什么!”

伊奈帆慢条斯理地关上录音,“你不是学生会会长吗,着什么急。”

“你是谁?你到底要干什么?”男生话音都开始颤抖,努力地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却没法从与自己实力悬殊的斯雷因手中挣脱。

“地球联合军现役军人,界塚伊奈帆。”伊奈帆才想起来似的,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份证件打开,向他出示,“如果我把这份录音交给你们学校上级,结果大概会很有趣吧。”

男生睁大了眼睛:“界、界塚伊奈帆……”

看到学生会会长明显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斯雷因手一松放开他,对方立刻弹到距离他三米的地方。“你别想糊弄我,我又没见过界塚少校本人,怎么知道你的证件是真是假?”

伊奈帆听后小幅度地挑了下眉毛,“说得不错,如果我高中时的学生会会长也像你这么谨慎的话,加姆也不会进到学生会浑水摸鱼了。”他毫不介意周围聚齐起的看热闹的同学,顺着楼梯走了下来,“我是不是真的不重要,结果能够达到就可以了。你是高材生,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你若举报斯雷因当众殴打同学,那顶多是一个记过处分;但如果你还不快走,导致这些侮辱艾瑟依拉姆女王和特洛耶特博士的言论传到UFE上级……”他笑了一下,嘴角四舍五入等于没有的弧度让学生会会长不由得抖了一下,“放心,UFE会提前传唤你的,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界塚伊奈帆了。”

男生站起来的时候又被伊奈帆这阴森森的语气吓了一跳,再加上被斯雷因一直押着、身体有点麻痹,竟然一个重心不稳又跪回了地上。他在下一秒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临走前又回头恶狠狠地剜了斯雷因一眼,都没敢再看伊奈帆就匆匆跑掉了。

斯雷因松了一口气,转了转手腕,抬头就看到那个亚洲青年向自己走了过来。“你没事吧?”伊奈帆问,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然而斯雷因却似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关切。“擒拿术,”伊奈帆动了动唇,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是在火星学的吗?”

斯雷因愣了一下,有些惊愕地抬头望着伊奈帆,“您认得薇瑟的体术招式?……”

“一点点。”伊奈帆点了点头,“你不用担心,我是艾瑟依拉姆女王的朋友,她经常向我提起你。”

伊奈帆没有想到,只是这样一句话,却让对方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他的目光穿过斯雷因额前柔软的发丝看向那双青碧色的眼睛,它们依旧如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时一般,幽静得像一潭深深的湖水;而伊奈帆也无法回应他这般压抑的沉默,脑海中是瑟拉姆小姐笑着推荐他一定要去新巴黎看看的样子。他那时看不懂她在氤氲香气后的苦笑,现在想来他的到来大概和她在一杯苦茶里加入的方糖类似,也才大抵猜到了其中的缘由。

“该是上天待我不薄,让我还能在这里遇到公主殿下的朋友。”伊奈帆不知道那样的沉默过了多久,直到原本周遭看热闹的同学们都散尽了,他才听到斯雷因轻轻地说,话尾疲倦的色彩让伊奈帆的心揪了一下,回头望向低着头的金发青年。

“我小时候有跟你类似的经历,所以没办法对这种仗着战争的借口欺凌的事件袖手旁观罢了。”伊奈帆看向一旁,不着痕迹地带走话题。

斯雷因的字句中没有哽咽的声响,但从始至终语气都很沉重,“不管界塚先生救我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我都真心感谢您。事实上在这样的世界里,我这样的人,已经没有谁会愿意帮我了……总之真的很感谢。可我什么都没有……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

“你并非什么都没有。”伊奈帆说,然后整了下衣领,向斯雷因走去,“支撑着你活到现在的一切理由,都是你所拥有的东西。”斯雷因微怔,缓缓地抬起头,对方则是对他挑起了嘴角。“陪我逛逛新巴黎吧——就当作是你对我帮助你的谢礼。”





12.

“还在薇瑟的时候,我与公主殿下确实是朋友。”斯雷因说,他们本来站在站台前看着电子屏幕中闪动的画面,进行和平宣传的薇瑟公主最后留在屏幕上的是一个端庄温婉的浅笑。随后他们转身,走上了停靠在站台的观光巴车。

“很长一段时间里,公主殿下对于我而言就是光。”伊奈帆跟着浅金发的青年走上巴士的露天观景台,然后坐在他对面。斯雷因微微眯起了眼睛,越过伊奈帆的肩膀凝视着远处的埃菲尔铁塔,话语一字一顿:“她是我和父亲的救命恩人,是我在薇瑟唯一的朋友,也是她在我父亲去世后从贵族手中保下了我,将我送回了地球。或许她觉得——曾经地我也那样觉得——地球才是我的故乡,我理应回到地球去。然而直到现在——”斯雷因笑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您也都看到了,我没什么好再说。直到现在我也说不清,火星和地球对于我来说,到底哪个更冷酷无情一点。或许它们都一样,从我选择跟父亲一起踏上那条路的时候,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角落可以容得下我。”

伊奈帆沉默地听着,注视着他被阳光擦亮的发尾,觉得那抹柔和的光彩似曾相识。

“不说这些了,”斯雷因突然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有些勉强。“本来说好带先生游览新巴黎的。您看,那就是卢浮宫。”

伊奈帆顺着对方白皙的指尖看过去,玻璃金字塔的建筑赫然出现在不远处,后面则是卢浮宫的主建筑。

他怎么会不认识卢浮宫呢。伊奈帆双手交握放在腿上,在这之前的一周,他们每天每天都在卢浮宫相见,却无时不刻不像初遇一般生疏。他将目光投回斯雷因身上,对方趴在露台的栏杆边荡出一只手去,“我本来每天都会去卢浮宫的,今天突然没去,还真有点不适应。”

“去看《弗拉基米尔卡》吗?”伊奈帆问,看着对方侧脸上像小孩子般执着的表情,伸出栏杆的手腕缓慢旋转,像是在感受筛过指尖的风。

斯雷因愣了一下,然后回过头望向伊奈帆,眼中似是探寻。

伊奈帆没有与他对视太久,那双青碧色的眼睛清澈见底,目光也宁静而温和,却像是一面镜子,毫无保留地映射出伊奈帆自己的失措。他本来应是有与他坦然对视的心理素质的,然而那份平静却在时空的隧道中拉长为无形的线,从他的指缝中溜走,就像新巴黎九月的风。而取而代之溢满伊奈帆此时此刻的心的,则更像是沉重的水流。

“先生为什么会觉得是这幅画呢?”

“我认识一个朋友,他也很在意那幅画。”伊奈帆回答,低头一指抵着易拉罐的罐顶,一指拉开汽水的拉环。

“这样。”斯雷因看着汽水的气泡破裂而溅在拉环周围的液滴,装作没有注意到伊奈帆径自替他默认了的那个“也”字,然后抬头看向前方的埃菲尔铁塔,“我真想和您的这位朋友认识一下。”





13.

“我对《弗拉基米尔卡》的执念,只是因为我的父亲罢了。”

斯雷因一脚踩在飘落的枯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故意去挑那些干枯得厉害的梧桐叶来踩,让伊奈帆无端想到儿时数着砖行走的自己。

“大家都说他是个奇怪的男人,不顾家,做事又马虎,总是执着于和他本人一样古怪的古怪的事业。”斯雷因抬起头,踮起脚踩了踩平坦的路面。

“特洛耶特博士……他是位非常伟大的科学家。”伊奈帆停下脚步,看向被斯雷因踩过的一片梧桐叶,原本就干枯的树叶在压力下被碾碎成黄绿色的细屑,只留纤细的叶脉还微微隆起,倒扣在香榭丽舍大道的路面上。

斯雷因沉默了一会儿,在伊奈帆回过头去看他时却又先一步低着头走到了前面。“奇怪的男人也好,伟大的科学家也罢,那都是别人评价他的话。对于我来说,他只是那个会在我摔倒时用宽阔的脊背背起我的父亲,似乎就够了。”

他们沿着香榭丽舍大道向前走,人流在靠近凯旋门一段时密集了起来。伊奈帆抬头观赏这座雄伟的纪念性建筑,耳边是斯雷因如断线风筝一般飘忽不定的话语:“我很小的时候曾随父亲搬到过俄罗斯,在特列恰科夫美术博物馆里,我曾和父亲一起看到过这幅《弗拉基米尔卡》。”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也放轻,“那时候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还特别的清楚。父亲望着那幅画就像是望着他深爱的研究,他眼底跳动的光芒我到现在还记得。然后他回过头来对我说,‘斯雷因,我也只是想为这场「革命」尽一份力罢了’。”

“可能是我太自作多情,后来再看到这幅画时,我就总觉得是再次看到了那时神采奕奕的父亲。在他病逝时,我跪在他的床边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庞和深陷的眼窝,那双终日写满热情的眼睛也终究黯淡无光。那时候我突然想起来,还在俄罗斯时的我被《弗拉基米尔卡》等等画作吸引,而向父亲表达我也想学习美术的意愿时,父亲对我说的话。”

“他说,去巴黎吧,那才是学习艺术的地方。去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吧——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两人转换了路线,最后在埃菲尔铁塔前驻足。斯雷因在战神广场里兜兜转转,最后找了一个自认为最完美的角度坐下。

“你不应该被命运所束缚。”伊奈帆说,他看了一眼那座宏伟的钢铁建筑,然后回头看向身影单薄的金发少年。

“界塚先生,您觉得命运是可以逃开的吗?……我有时总在想,我为了挣脱命运而做出的那些努力,是否也是命运的一部分呢?……”斯雷因坐在一旁的复古长椅上,然后摘下黑色的书包,拉开拉链。“我本来是为了学习美术才来到巴黎,而恰巧特列恰科夫美术博物馆又在第一次地火战争中被毁,《弗拉基米尔卡》也被转移到了巴黎。先生,我不骗您——那时候,当我又一次在卢浮宫看到那幅画时,我甚至觉得那是命运的重逢。与此同时,我在去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上学后进一步了解了列维坦,才觉得列维坦和自己很像;也正是因为去了学院学习美术,才会觉得列维坦和自己如此相像。”

他止了话语,拿出速写本和一支炭笔,然后抬头指了指面前的空地,对伊奈帆说:“界塚先生,您站在这。”

伊奈帆愣了一下,“我就不用了……”

他笑了,青碧色的猫眼微微眯起来,“我又不收您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伊奈帆突然有点窘迫,脸颊也微微发烫,“我是说太麻烦你了,而且我会忍不住动的。”

“没关系的,我画速写就好了,很快的。”斯雷因说着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纸,“只是个纪念罢了,”他低着头眨了下眼睛,“反正也留不了多久的。”

伊奈帆沉默了,并没有回头,只是照着斯雷因的指示伸出一只手摆出遮挡阳光的样子。

他微微昂着下巴,注视着九月晴朗的天空。他突然想起战争刚开始的那时候,也正值这样空气凉爽的深秋,一尘不染的天空像是刚被洗涤过那般泛着清澈的蓝色,第一枚导弹划过从瞭望台上看到的唯一一片云朵。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距离第二次地火战争正式打响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五年。界塚伊奈帆从大大小小的考试,到事无巨细的政治军事会议;从学校里的单纯情谊,到善恶彼伏的应酬交往。战争结束后,除了被军部强留的他之外,其他当初临时应征入伍的学生全部回到了学校继续中断的学业。他也曾向韵子和加姆他们抱怨过,而他所羡慕着的这些朋友只是蹙着眉,然后告诉他,至少他留在军部还可以做一些他们做不到的事。


伊奈帆那时候不明白,只当是朋友们安慰自己的遁词。然而现在他看着斯雷因被炭笔染上炭黑色的指尖,想到斯雷因被身边的激进分子欺压着的每天,才终于理解了朋友们的话。

九月凉爽的风拂起斯雷因额前浅金色的碎发,也带来了正值盛开时节的鸢尾花的香气。法国人爱种香根鸢尾,这种花的香气并不是很浓郁,清清淡淡地萦绕在他的鼻尖。

斯雷因画完了人物速写后顿了下笔,然后又在伊奈帆的身后加了几笔简单描绘的埃菲尔铁塔和盛开的鸢尾。

毕竟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太过浅薄,总是需要用什么实物来维系着——多少年后,或许他不在了,或许伊奈帆也不在了,但那座美轮美奂的埃菲尔铁塔和遍野烂漫的香根鸢尾还依旧会存在于战神广场的掠影里, 寒来暑往。



TBC





P.S.


就看我连着换了四个bgm才写完也能看出我这章写得真的挺……费劲的,战争激进者欺凌的那段早期还有一个版本,写得跟小混混找茬似的,实在是太好笑了我都忍不住想拿出来分享了,不过果然太丢脸了还是不要了(((

暑假基本都活在楚乔传里,所以码字那么龟速真的很土下座(。总是感叹燕洵的某些地方真的和斯雷因特别相像,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就喜欢前期被别人伤害、后期自己埋葬自己的这一款(。

之前(很久以前了hhh)跟奈因群里的大家交流了一下,发现基本没人懂我在写啥hhhhhhh虽然我不能写明但是把读者看得一头雾水我也很绝望呀233333干脆真的给点提示吧OTZ


↓↓↓

①本文中有两条一模一样的护身符项链,一条在伊奈帆手里,一条在斯雷因手里(第一次更新里有出现)

②某种意义上来说斯雷因什么毛病也没有,问题出在伊奈帆身上

③上次更新中的小节6里斯雷因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找对了这句话基本就可以搞懂这篇文是怎么回事了

④正文前面的阅读预警就是剧透

再去看看《Away with the fairies》第三章可能会有意外的收获www








那么就这些,希望能帮助大家看得明白些……我之前说过的在文里写了一堆线索的确是有,全都是指向“为什么会发生文里这种状况”的,所以并不是很玄幻也没啥烧脑成分,等大家知道真相后顶多会有“原来只是这么简单啊”这样的想法,正文完更后我会把线索都拽出来写个解析,欢迎大家在这之前猜猜到底这篇文是怎么回事23333

然后也是之前有姑娘跟我说怕猜错所以不敢评论,我,完全没关系的!!!虽然猜对猜错我都不能直接回答正误(这人什么毛病)但是大家想评论啥就可以评论啥啊QAQQQ有评论我就会开心到上天啊(按住躁动的自己.jpg

评论(18)
热度(62)

© POX灼涟(权瞳激推版) | Powered by LOFTER